报道：陈诗琪摄影：受访者提供

以一首《尧湾Siniawan》连结台湾与马来西亚客家圈子的情谊，荣获《金曲奖》、《广播金钟奖》肯定的“双金”音乐人黄子轩，常年在民间市场采集故事，进行音乐碰撞，潜心制作真诚纯朴，融进年轻人血液的新式客语音乐。

从社区小舞台唱到《金曲奖》，登上国际舞台，一路唱到海外，今年更是携带新作品踏上马来西亚土地，与本地音乐人切磋交流，用音乐感染情绪，激发情感共鸣，触动客家乡亲的心灵。

“……萦绕心头的牛骚（New Soul）味这个乡味挥之不去……”

真挚动人的情感、独特爵士唱腔伴随R&B曲风，充满客家灵魂风味，婉转悠扬的乐曲出自于台湾客家音乐人黄子轩的首张个人专辑《牛骚New Soul》，用现代音乐风格充分诠释客语音乐，宛如在他的客家身份的血液里渗进新新人类的想法思维，进而形成独树一帜的牛骚（New soul）。

黄子轩出生于一个河洛客家的家庭，来自台湾新竹的眷村。在父母的影响下，他自小便接触到客家话，虽然只是些许了解。然而，直到工作需求的驱使，他才真正开始重拾母语，认真学习并深入了解台湾的客家语言与文化。

他说，学好母语，其实跟小时候与长辈接触有很大的关系，台湾年轻人之间是不会说母语的，大多数用华语沟通，所以年轻人要学母语只能透过与长辈沟通、学习、对话，比较有机会学到正确且道地的母语。

大学毕业后，他进了客家电视台待上10年时间，同时在这10年当中，他从未停下做音乐的脚步，兼顾两份事业，尝试多线发展。最后事实证明，音乐这条道路，机遇无处不在，而他也恰好抓住每一个创作音乐的机会，可以说在无心插柳之下，他被母语选择，各种商演找上门来，总算尝到备受肯定的滋味，让他决定要把未来的人生，全部投入进客家音乐里。

“不是我选择母语，是母语选择我”

“客家来时路 来时路 写在族谱 刻在冢埔……”取自《牛骚New Soul》专辑里的收录曲之一《客家来时路》。

黄子轩在正式成为客家音乐人之前，曾组过乐团，与一班同是一线歌手的幕后班底共同组发条人乐团，可惜无人问津，直至他带着两首自创的河洛语歌曲和客语歌曲，参加台湾原创流行音乐大赛，不负众望，他获得了首奖奖项。以及最重要的，就是来自观众的掌声和注目，比他唱华语歌多了好几倍。

“我觉得华语类似的音乐已经很多，但客语还有很多没被实验过的东西。结束比赛以后，我就几乎每个礼拜都在商演，有时候就一个感觉，就觉得不是我选择母语，是母语选择我。”

于是，他和另一位伙伴另外组了一个唱母语的团体，暗黑白领阶级，主要表演闽南曲和客家歌曲，一开始这只是实验性的企划，单纯抱着好玩有趣的心态创作音乐，眼看成绩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好，甚至得到《金曲奖》评审的青睐，黄子轩自己也有感而发，好像冥冥中注定被这个语言所选择。

相信音乐可以超越语言

“……岁月改变我的日常 无奈 等不到的点心车 你说 这是时代变化……”

客家山歌和客家民谣是大众熟悉的客家文化精髓，从黄子轩的音乐里，我们能品出与印象中的客家歌曲有些许出入，曲风多元，节奏多变，展现出客家音乐的新潮，符合年轻人的口味。而他做客家音乐也主要是想耕耘、经营年轻人乐迷，不管多年轻。

“的确有很多人做母语音乐是做给长辈听的，因为只有长辈听得懂，所以用长辈的音乐语言去吸引他们，但我认为这不是长久之计。长辈始终会变更老，年轻人才是主力。我觉得在音乐上，听不听得懂倒是其次，就好像我们都会听韩国音乐，即使听不懂韩文，但音乐还是会听。”

黄子轩强调，他相信音乐可以超越语言，语言也不该是音乐人的包袱和束缚，不过他依旧会考虑将歌曲背后的故事与客家的关系连接一起，用音乐述说客家文化。

“编曲上当然存在着一些西方的东西，事实上我也有用蛮多客家山歌的元素。以前客家音乐人都是把客家传统的旋律直接贴进去音乐，可是我的做法是，我需要重新去学习这个东西。”

他解释，年轻人在重新捡起本土音乐文化元素的时候，其实就是现代的一种再创造，可是这个再创造是需要传统作为基础支撑的。所以，近几年他不断寻找理解，究竟客家在音乐上给了他什么，他想尝试放进自己的音乐里。

“记得以前有个长辈跟我说，真正的客家音乐是要包含客家的传统文化符号，并非完全将客语或客家传统文化原封不动搬进音乐，前者那就不叫客家音乐，而是客语音乐；后者则无法吸引年轻乐迷的关注。我要做的是融合，先去了解学习，再把客家传统融进现代音乐里面，既有传承客家老味道，同时还有年轻人喜欢的摇滚、现代的编曲，这样做可以吸引他们来听。”

黄子轩补充，语言与文化紧密相连，本身就带有一种认同感，吟唱着母语音乐创作，对于走出台湾来说，也是挺重要的东西。

为新尧湾做了一首歌

“……尧湾尧湾……想起你 从Kolo Mee的颠倒作息 台湾的宵夜是尧湾的早餐”

冀望借助音乐力量，让母语可以走出台湾，黄子轩早在前几年就和马来西亚结下深厚的渊源，截至目前，他总共前后7次到访马来西亚。追溯以往，2017年他首次踏上马来西亚的吉隆坡，接着来往古晋和吉隆坡好几次。

提及对马来西亚的初印象，他说，人生第一次到马来西亚，是先去吉隆坡参与书市，隔了一个月，获台湾客委会点名，跟随文化人员再次抵步马来西亚，这次造访的地方是位于东马的砂拉越古晋客庄新尧湾，献唱客家音乐，与本地客家人进行交流，认识这百年客家小镇。

海陆客语和河婆客家话，两种同根不同源的语言，在同个土地上互相对话。尤其新尧湾老街与台湾湖口老街缔结为姐妹街，似曾相识的街景让他有种恍若还没离开台湾的感觉，而他也发现这里的每个人都十分有人情味、很热情，走到哪儿都对他很好，如远亲般那样对待，两地客家人的情谊，就像来自同个国家，一体同心。

往后几年他陆陆续续访马好几次，做交流、做表演，哪怕在艰难的新冠疫情期间，他也持续关注我国的情况，双方仍保持密切联系。黄子轩还特别为新尧湾做一首歌，叫作《尧湾》，以此来表达他对古晋新尧湾的浓厚情谊，显露出他有多喜欢这个地方。在古晋待久了，黄子轩渐渐入乡随俗，在替歌曲取名时，他发现马来西亚人在礼貌称呼上有不一样的地方，不习惯连名带姓的喊，因此，黄子轩把歌曲从“新尧湾”变“尧湾”，这样叫着，更显亲切。

来马拓展视野 丰富音乐之旅

“Walau kita berbeda,kawan ,tapi satu tujuan. ”（兄弟，虽然我们有不同的背景，但有共同的目标。)

黄子轩透露，来马来西亚一趟既是拓展了他的视野，也丰富了他的音乐之旅。

“台湾人的国际观相对狭隘，多集中在欧美，对东南亚的认知较为浅薄，且常以优越感看待这个地区。过去，我也曾误以为马来西亚主要由华人组成，直到来到这里才发现，马来人才是最大的民族。在这里，我逐渐了解了东马和西马的区别、联邦直辖区以及政治选举等方面的知识，感受到自己的视野被打开。此外，马来语和印尼语之间的相通性，让我仿佛将过去在台湾听闻的地名，通过马来西亚的视角拼凑起来，逐步探索出东南亚的全貌。”

第一次去古晋，他拿着地图，一遍遍问着朋友：“新尧湾在哪里”“古晋在哪里”“东马又在哪里”，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势，一层一层剥开研究，过程中陆陆续续探索，间接让他重新审视语言。

回到台湾，他写了一首以台湾新住民（从国外来到台湾结婚、移民而定居的人士）为角度出发的一首歌《他乡变故乡》，他认为客家人在百年前的台湾也属于“客”人，与如今新住民的状况相似，所以他特意将印尼话编进歌曲里面。没想到来马来西亚重唱这首歌，唱到“Walau kita berbeda……”，台下听众纷纷点头大喊听得懂。

当他再度重返台湾，新住民姐妹会请他把《他乡变故乡》重新编曲，歌词则用各地新住民语言填写，等于写了另一个新住民版本的《他乡变故乡》。这过程就好像由他发起一个念头，辗转流向马来西亚，通过学习和视野的打开开拓，让他再一次面对台湾新住民的请求时，那感受又不太一样。

另外，作为音乐上的回报，黄子轩曾经邀请过古晋的音乐朋友到台湾舞台演出，与一众新住民朋友们、光良共同演唱这首歌，可以说透过这首歌，把大家的心连结在一起。而在他的音乐路上，也因为视野的关系，有了很多新的想法和经验。

音乐离不开创作，很多时候创作总会想要模仿传统，但模仿传统对于创作显然不够，过程中的一来一往，就好似他用台湾客家传统、马来西亚客家传统或其他民族传统进行融合，碰撞出的火花正是他想要产出的，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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