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光华日报视频组
他曾是一名响导,年收入达18万令吉,游走于各国大城市繁华胜地,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爆发,那一刻他的人生仿如就此“停摆”,疫魔令他落魄潦倒到睡街,蹲在街边乞讨度日。
沦为街友那3年,从最初饥饿与尊严边缘挣扎,原来人至难忍受的痛苦就是饥饿,为活他丧失尊严,低声下气伸手乞食,遭受无数臭骂追打,终在亲眼目睹街友极度饥饿痛苦下走上绝路,从高楼一跃而下了结生命,让他彻底醒悟,来到崔耀才路求助槟城街友庇护所,为自己人生翻身作战。
短短一年里,他从意志消沉流浪汉变为积极向上,日以继夜努力打工,散工、临时工到送餐员、快递员无所不做,从身无分文到目前每月赚取4000令吉,从当初伸出的乞求之手,变为如今的援助街友之手,成为槟城街友庇护所“最强街友”,他的励志故事,激励人心,感悟人生。
开朗健谈的他介绍自己时说名叫Maxwell Jarron Yusrizak,在槟城街友庇护所认识他的人,都叫他“阿凯”。
追问下他才道出自己中文名——王凯盛,此名取自祖父母,英文名则是父亲在狱中为他所取。他较喜爱人家叫他“阿凯”,这是早前街友庇护所一位中国志工叫起,对方表示凯意凯旋归来,代表他成功脱贫,永不再沦落,更是对他的一种祝福,希望他努力生活、把日子过好。
约莫一年前,四处流浪来到槟城的阿凯,也曾做过一番努力欲改变自己狼狈不堪的现况,从认识的流浪汉朋友处借来摩托车当送餐员,可才工作没多久就遇上车祸,摩托车严重毁坏,右手骨折需打石膏,命运捉弄似的,再怎么努力去改变,终究还是沦落街边乞讨度日。
流落到槟城前,阿凯已四处流浪了两年多,在柔佛一间学院修读导游文凭课程毕业的他之前为一名响导,虽已婚育有四名孩子,可因工作关系长期驻守国外,就曾在韩国4年,到过中国13个县、越南、中越边界、日本等。
中国、日本疫情比大马更早爆发,2019年11月25日阿凯在日本冲绳接待完最后一团后,距离圣诞节虽还有一个月,可却已陷入了无工作状况,被逼停滞日本好几个月。
“那时天天有出无入,积蓄快花光,可疫情像魔疫一样四处蔓延,完全不受控制,再这样呆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想尽方法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张机票返马。”
人虽顺利飞抵国门,可当时大马疫情愈发严峻,到吉隆坡第3天就面临全国封锁,口袋就只剩300美元的他,在茨厂街一带找了间每日租金70令吉的廉价酒店住,每日三餐以最省方式解决,直到钱全用光,付不起租金被人赶出酒店,沦落街头。
孤立无援的他求助无门,更何况封国期间,走投无路下,流落茨厂街、富都、大家购物中心(Kota Raya)一带,到处向路人乞讨,有时则跑到附近快餐店去讨吃,那一带还算是个人情味浓厚的地方,总会讨到一两餐饿不死,夜间走到哪睡到哪,日子是过一天算一天。
庆幸的是在他回国数月前,留在大马的太太因担心疫情及家里经济陷困,已带着孩子回越南投靠娘家人,才不至于全家大小流落街头。
身世坎坷
自小在吉兰丹长大的阿凯,爸爸是吉兰丹华人,妈妈则是泰籍华侨,但他从没与父母一起生活过,他未出世父亲已被关在牢里,母亲生下他后即抛下他音讯全无。
身世坎坷的阿凯由祖父母含辛如苦把他拉拔长大,阿凯从不避忌提及自己的身世,坦言家里人大部份都是监狱里的“常客”,父亲更因坐牢而缺席他的童年与成长。
他小时在传统的伊斯兰教学习所(sekolah pondok)学习些基本数学及语文课,之后来到柔佛求学,工作赚钱有能力后,把祖父母拉拔他长大的亲人照顾安顿好后,基本上很少回去吉兰丹。
他说,那是因为在家乡受父亲坐牢污名影响,从小到大都抬不起头做人,经常受人指指点点。唯一一次想回家,就是自己最落魄沦为街友乞食那刻。
“我不想这样活下去,想回家乡投靠在那的家人、重新开始,于是不断向路过的巴士招手,看能否遇上好心司机,让我搭顺风巴士载我一程。”
他说,到了一个地方后,再招手寻求搭另一辆顺风巴士,就这样一个地方一个站来到吉兰丹,可回到家乡后才发现久未联系的家人已不知去向。
“我毫无目的再次四处流浪,不断找好心司机求载,搭了一辆又一辆的顺风巴士辗转下来到吉隆坡,再从吉隆坡搭顺风巴士到处去,随机看司机去哪我就流浪到哪。”
他指出,直到听说槟城善心人多,机会也多,就搭顺风巴士来到槟城。从威省到槟岛有时睡巴士站、工地处、巴刹街边,在广场附近溜达等“派饭”,也不断找些散工来做。
他说,曾流浪到双溪里蒙巴士站一带,晚上睡在走廊处的沙发,白天帮过长巴公司售票,或到附近的泰国餐馆帮忙抹桌子收拾,换取10或20令吉的收入,再用这些钱申请珍珠通行证,以便搭巴士到处去找工作。
“后来流浪汉群里的朋友借我摩托车,我就做了送餐员,有些收入后在槟城医院附近房子租住一晚40令吉便宜的房间,可好景不常,不久我就发生车祸,那时我年老生病的叔公也带着其长孙来槟欲投靠我。”
他说,不想再四处流浪、毫无目的过下去,我来到槟城街友庇护所求助,也带着叔公一起来,3人这才有了帮助。
决心求助庇护所
有手有脚不去工作在这乞食、好吃懒做不知羞耻,甚至更不堪入耳的阿凯都曾被臭骂过,时而还被人追打、驱赶、丢臭鸡蛋。
“初时很挣扎,放不下颜面,开不了口去讨去求人。内心里那道关口最难跨过,但两三天没吃没喝,饥饿痛苦万分,非常煎熬人心,为活当下我什么尊严都可不要,在街边低声下气伸手乞食。”
他说,“久了也就麻木,记不起尊严这回事,人生没了目标,终日乞食,流浪到哪就睡到哪。”
他指出,街友之间也会互相影响、洗脑,就曾有街友告诉他天生天养、有吃有地方睡,根本就无需去辛苦打工赚钱,也有街友认为这样的日子很不错。
“这很可怕,身处在这种环境中,人的惰性会显露无遗,且慢慢侵占你的心,使人自甘堕落。”
他说,自己也曾以为日子这样过下去没什么不好,似乎没要为自己的人生去做出努力或改变些什么,可这只会陷入永无止境深渊中,使人万劫不复。
直到亲眼目睹一名街友,因难忍每日饥饿交加痛苦万分的折磨,从高楼一跃而下了结生命,那一刻他心里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惧,脑海里不断告诉自己得寻条出路,不然他日走上这条绝路的就是自己。
决心要改变的他马上踏出这一步,来到崔耀才路求助槟城街友庇护所,那时庇护所才刚投入运作不久,他可是最早一批入住的街友。
从庇护所“毕业”
“只有挨饿过的人方知饥饿带来的痛苦,来了这里就算是吃的一粒包子,都觉是世上最美味,让我感恩一辈子。”
入住街友庇护所后,每天许多善心人送来各种各样食物,让阿凯三餐温饱外,庇护所官员关怀备至,不时协助他、给予辅导、鼓励及介绍工作等,让他很快重新振作起来,找回生活动力和目标,态度积极的他散工、临时工全愿意做,哪里需要人手就往哪里去,不去计较工钱多寡,也曾在没工作时为庇护所做打杂帮手。
庇护所允许符合资格者短暂入住14天,以作为无家可归期间的过渡期庇护所,一旦安排到更好的住所即离开,把位子腾出给有需要的人,但某些情况下可延长,阿凯就是其一例子,获入住达3个月。
“那时我努力打着散工,可还不稳定,但我积极去找工作,直到后来有慈善组织捐助我一辆旧摩托车,让我可当送餐员兼快递员,这才离开庇护所自立生活。”
阿凯现每天勤奋工作15、16小时,拼命送餐、送货,偶尔认识的长者需要他帮忙购买些日常用品,他也乐意帮忙,事后大家都会给他些小费作为酬劳。
现他每月可赚取4000令吉,虽收入不及以往多,但在庇护所官员教导下,他学会理财与储蓄,不像以往般每月四分之一薪水汇给太太当家用外,有多少全花光。
现每月赚取的钱部份用来偿还之前车祸修理摩托车欠下的债务外,扣除生活日常开销,他还有些钱可汇给在越南的太太,其余的他都努力储起来。
他说,叔公目前已获安排入住老人院,侄子现在国外当厨师,已有打算回来槟城美食天堂发展,“我等他回来一起创业,等生活稳定下来后,我打算把太太及孩子接回来。”
过去的8月槟城街友庇护所迎来一周年,意味着45岁的阿凯展开自立新生活快满一年,目前他与庇护所同期“毕业”的两名朋友在浮罗山背共租一屋,彼此互相扶持与鼓励,延伸出一段可贵友情。
阿凯其中一名室友现升为保安主管,不久后将结婚自组家庭,而另一室友自行创业,开个小摊口卖汉堡,创业初期阿凯也在金钱上给予协助,3人都是街友庇护所成功翻身,展开自立新生活的最佳典范。
体会世间人情冷暖
“流浪3年多,世间人情冷暖,箇中滋味自知,但一路上还是遇到不少好心人相助,不然今日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阿凯沦落街头期间遇上不少好心人施舍,连身上穿的都是巴士司机给的旧衣,虽太大件不合身,但也让他有衣保暖,还有火车站站长为他提供肥皂、电动理发器,让他梳洗干净后,为他买了一张票来槟岛,让他铭记在心,感恩一辈子。
“我也感谢槟城街友庇护所里的每一人,是他们的鼓励与关爱让我不放弃自己,发誓永不再沦落。”
他说,社会上就需要类似的福利机构来协助街友、贫困者,助他们翻身、自立生活。
“至今我自立生活了,他们还是经常会来电关心、了解我过得如何,需要之时随时支援我。”
受人恩惠没齿难忘的阿凯经常回来街友庇护所帮忙当义工,他曾在有了收入后购买一些包点请庇护所官员、义工及街友享用,也不断为庇护所里的街友寻找资源或介绍工作等,尽个人之力来帮街友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