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从汕头寄往柬埔寨的侨批,揭开当年离乡背井到柬埔寨闯荡的陈金真,在上世纪40年代,凭着“一条浴巾、一块甜粿,漂洋过海谋生”的成就。
林鸿在信中告诉侄女陈慧玉,她的爷爷陈金真的祖籍是广东揭阳桂岭镇桑港村。陈金真是早期华侨的缩影,他独自坐着船,凭借“一条浴巾、一块甜粿”从粤东侨乡出发,赤手空拳异国打拼,再通过侨批不断接济家乡亲属。
如今,他已逝世多年,子孙辈在海外繁衍生息,仍与祖籍国保持着紧密联系。初到柬埔寨时,陈金真以杀猪为生,闲时兼卖竹篾、竹篮、蒲扇等家乡土特产,小本经营,慢慢壮大,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三十出头便成为柬埔寨马德望省著名侨领。
上世纪70年代,陈金真带领妻子和11个儿子、一个女儿举家从柬埔寨迁往法国,重新创业,“天天酒家”正是其当时在巴黎亲手打造的中餐文化品牌。
陈金真的二儿子、刚过完七十大寿的柬埔寨华人陈耀强说:“小时候看我父亲天天往批局跑,对他不忘故乡亲人很感动,一方面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总是寄猪油、衣服,难道家乡没有养猪吗?仅仅我八九岁那段时间他寄回去的猪油得有一两百桶。”
后来,他后来忍不住问父亲,父亲才解释,那时老家很多人吃不饱饭。
“父亲去世二十多年了,现在还有没有写批的人我不清楚,但收到鸿弟的来信,我十分感动。”
陈耀强对于故乡亲人不忘父亲的亲情感到很欣慰,也为祖籍国的发展感到开心,上世纪父亲寄批的回忆一下子全部涌现,他也打开了话匣子。
“慧玉侄女:见信如晤!时光飞逝,庚子年春你从同济大学对外汉语专业毕业回柬后,一晃三年,今欣闻你和树兴喜结良缘,我们全家至为快慰,谨祝白头偕老,比翼齐飞。请代问候一家大小安康。”
在信中,林鸿告诉慧玉:“柬埔寨的西哈努克亲王因政局原因旅法期间,都是你爷爷陈金真天天送餐。现任柬埔寨国王西哈莫尼和前首相拉那烈,也曾是天天酒家的座上宾。他们打趣地称舅舅为‘金真御厨’,这就是‘天天酒家’名称的由来。”
正是因为这些患难之交,后来陈金真的二子、三子又选择返回柬埔寨定居。在1982年5月,陈金真作为被邀请回祖国投资的旅法侨胞之一,受到了邓小平同志的亲自接见。
林鸿感慨表示,舅舅、舅妈一生热爱祖国、艰苦创业、广结善缘,这种精神要代代传承下去。他说,舅舅每每谈到这段会见经历时,他最引以为豪,那是一种发自内心作为炎黄子孙的自豪感。
1999年,陈金真积劳成疾过世,享年72岁,他的妻子于2022年因病去世,享年92岁。
陈金真子孙遍布全球 孙女为中柬“友谊支路”效劳
林鸿在书信中说,2020年春,慧玉刚从同济大学对外汉语专业毕业。这三年既是慧玉完成身份转变的三年,同时也是新冠疫情蔓延的三年,现在疫情结束,林鸿盼望与海外亲人早日相聚:“请来汕头吃牛肉火锅和正宗潮州菜。”
疫情除了阻碍亲友相聚,也使餐饮行业遭受重创。林鸿盼望舅舅在法国巴黎一手创办的“天天酒家”早日能在法国和柬埔寨重新开业,再创昔日辉煌。
“今年以来,中国的文旅圈热闹非凡,海外餐饮事业和中餐文化也逐渐复苏了吧?上月在澳大利亚的慧娟、慧玲她们新开的‘川佬火锅’酒楼,听你爸三哥耀江说生意很火爆,老外也特别喜欢吃。”
林鸿介绍,在疫情期间,法国“天天酒家”及其在柬埔寨的分店生意不佳停业了。但是,陈金真子女、孙辈中还有不少在其他国家从事餐饮行业,经受住了疫情考验。
据介绍,陈金真后裔如今遍布世界各地,包括美国、法国、澳大利亚、柬埔寨等国,子女辈都会说潮州话、普通话,家族第三代也多数会说潮州话和普通话。
陈慧玉中学毕业后,曾就读于柬埔寨孔子学院,她告诉记者,目前在柬埔寨金港高速公路有限公司工作,是公司的营销总监,这是中柬在“一带一路”框架下高质量合作的重点项目,由中方企业采用BOT(建设—运营—移交)方式运作,是该国第一条高速公路。
“这是一条友谊之路,也是一条发展之路。”
陈慧玉告诉记者,金港高速公路连接柬埔寨首都金边和柬最大港口西哈努克港,是一条备受柬埔寨人期待的路,过去10年,在中国企业的积极投资推动下,当地基础设施建设日新月异,新兴商圈相继涌现。
“共建‘一带一路’对于柬中两国来说,绝对是共赢。”陈慧玉说。
一纸侨批家国情 千语万言抵过黄金万两
林鸿的来信,在家族中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慧玉告诉记者,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跨越山海的书信,她震撼于书法中闪耀的中华传统艺术魅力,同时也感动于这血脉相连的亲情关怀。
“叔叔在信中畅叙着爷爷的奋斗历程,起于微末,成于时代。时代虽然改变了生活方式,但从未改变的是家族精神的守护与传承。作为家族的新一代,我很荣幸能拥有来自家族的精神支柱和无私的爱,我也会将它们传承给下一代。”
当她把信件分享给家族其他人时,大家都广受触动。陈金真的二儿媳林敏倩同样被林鸿信中所书写的故事与情怀所感动。
她在采访中动情地说道:“书法何其美,侨批书法可以成为艺术珍品。一纸侨批家国情,千里尺素抵万金。侨批承载了我们对故土的思念和对家族的记忆,凝聚了我们的爱。在互联网飞速发展的今天,我觉得它非常有意义。”
国际汉学家饶宗颐曾评价,侨批档案是独一无二的原生态档案,是侨乡100多年来与东南亚、美洲、大洋洲等国家和地区发生广泛联系的文献见证,“远渡重洋,涉及海上交通;异国打拼涉及国际关系;经营侨批局,涉及金融业;寄批涉及邮政部门。”这使得侨批大到“世情”“国情”,小到“乡情”“亲情”,成为最好的社会“切片”和标本。
如今时隔多年,陈耀强对于父亲当年天天往家乡寄批、寄物的行为更为理解。
“地理距离无法隔绝亲情,只要守着共同的文化记忆,有着牵挂,无论身处地球哪儿,我们永远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