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喜欢淋雨,特别喜欢细雨纷飞的季节。那可能和小时候的记忆有关。
近几个月来天气反复无常,而且经常下雨。去年底到今年初,这段时间气温降得很低;春节开始到元宵过后仍然如此,这在新加坡是少有的。平日里气温只有摄氏20多度,非常的凉爽,如若自然的空调。窗外细雨绵绵的时候,在屋内拿起一本书,同时煮茶烹茶读诗,那的确是非常惬意的一件事情。
我从小就很喜欢下雨,也喜欢淋雨。雨天时跟同伴在雨中游玩嬉戏,把芭蕉叶当成雨伞,在泥泞的土地上奔跑,在小溪里抓小鱼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那是现在的孩子难以想象的乐趣。
当然那是细雨,假如是倾盆大雨,父母亲都不会让我们出门。少年时代生活在乡区,每逢下雨的时候,听雨水打在亚答屋顶的亚答叶上,淅沥淅沥的,使人产生一种惆怅的感觉;打在屋外的树木上,特别是香蕉叶上,滴滴答答的,却感觉到诗意在四周弥漫。这也让我想起一首名叫《雨打芭蕉》的乐曲。不过那时候的新加坡,大多数家庭都不富裕,我住在亚答屋的那段日子里,屋顶经常会漏水,有时也会让我想起那些穷苦人家“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景象,而暗暗为他们担忧。
少年时候的我是一个性格孤独、沉静和忧郁的孩子,下雨的时候经常呆呆地望着屋外密密麻麻的雨丝以及迷蒙的雨景,仿佛听见雨中传来一个声音:来吧,来吧,来我的怀中,让我帮你洗去心中的迷惘,洗去所有的哀伤,让我……我就会不知不觉地走入千丝万缕的雨中,接受雨丝温柔的抚摸和慰藉,直到全身湿漉漉……
中学时代音乐老师教我们唱歌,有一首唐朝诗人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这首歌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读之唱之不禁对那位“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在雨中垂钓的人和景物产生一种悠然向往的憧憬。
从此我爱上了诗词。下雨天的时候,就会想起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年轻的时候写了好多首跟雨天有关系的诗,比如这首《夜雨》:“总是嘤嘤婉婉/在门外,以无骨的手/扣门,且羞怯地/轻呼我的名字/只因不忍—-/见你在窗前流泪,/我总静静守候/你细细的跫音/温柔的、如歌的泣诉……”
而最令人读之感慨良多的却是宋代词人蒋捷创作的这首词《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首词以“听雨”为媒介,概括出少年、壮年和晚年的特殊感受,将几十年大跨度的时间和空间相融合:少年只知追欢逐笑享受陶醉;壮年飘泊孤苦触景伤怀;老年的寂寞孤独,一个人一生的悲欢离合,尽在雨声中体现出来。年轻的时候还无法完全领略诗词中的意境,现在年纪大了,感触就很真切。和风细雨,微微的雨丝固然使人觉得诗意满满,狂风暴雨却不是大家所喜爱的。在人生的道途上,狂风暴雨往往是指人生的一些挫折跟磨难。
我28岁的时候才结婚,在当时的年代算是迟婚了。刚结婚不久,我写了一首诗叫《雨天抒情》。婚前经历了许多不如意的事,例如年轻时感情遭受创伤,又被友人背后插刀,经历各种风风雨雨和挫折,婚后生活趋向稳定,所以才有这样的诗句:“走入那年密密的记忆中/盈耳,是一片飒飒风声/那年,我在茫茫的雨中/额上悬挂多少风雨的专横/你来,一手撑伞/一手为我传温/就这样,从冷冷的冬季/走入温暖的春天……”
后来我又根据这首诗的内容,把它写成了一首曲《听雨》,是一首琵琶与西洋弦乐协奏的乐曲,在作曲家协会主办的音乐会上由本地知名琵琶演奏家吴奕明先生琵琶独奏,曾杨成弦乐团协奏。过后又改编成华乐曲,由新加坡华乐团协奏,后来狮城华乐团也演奏了这首曲。1997年作曲家协会把这首曲子带到了中国北京,在北京音乐厅由著名琵琶演奏家章红艳独奏,弦乐团协奏。这个版本后来也录制成了激光唱片,有一段时间电台城市频道FM95.8经常以这首曲作为某个文化节目的开场音乐。